在 2009 年 Netflix (网飞)发布的公司文化 PPT 中1,提到了关键的两个词:自由与责任。在这个长达 126 页、没有插图和动画的PPT中,CEO Reed Hastings 详细阐述了 Netflix 文化的不同层面,如何通过文化和价值观驱动公司在招聘、绩效、制度建设方面的不断改进。
人们发现 Netflix 对人才和文化的态度令人信服。最明显的一点是 Netflix 非常成功:仅在2013年,它的股票就增加了两倍,赢得了三项艾美奖,其美国用户基数增长到近2900万。如果时间放得更长一些,在过去10年,Netflix 股票从4块钱涨到了300块,翻了75倍。
Netflix 前首席人才官 Patty McCord 与 CEO 一起构建了这个如今在互联网广为流传的 PPT。2014年一月的《哈佛商业评论》2上, 她更为详细的阐述了整个文化形成的过程,并总结了 Netflix 用人方法的五个原则。其中第一条就是:
Hire, Reward, and Tolerate Only Fully Formed Adults
雇用,奖励和宽容完全成熟的成年人
嗯,招聘、奖励成年人?
昨天,去成都高铁站的路上,我跟专车司机聊起了天。我问他过年需要跑车吗,他感叹摇摇头说,运气不好,被车队分到春节值班了,大年三十到初四都得跑。不出车不行,每天300块的基本绩效做不到的话,拿不到月末1000块的绩效奖金,只能拿到2700块的基本工资,更不谈跑车额外的分成。比这更严重的是评级会直接从A掉到D,再往上爬时间就漫长了。
「哦,那你过年跟家人团圆饭怎么办呢?」我问到。
司机好像也不是很失落。「好在春节期间每天只需要跑8个小时」,他说,「我可以早上6点出门,下午3、4点就可以收车了,晚上可以好好吃顿饭」。
春节期间3倍工资?不存在的。
什么,《劳动法》?
几天前,有赞CEO在公司年会上宣布新的工作时间,朝九晚九,必要的时候六天。媒体的各种摘抄解读,让这件事情变得……有点滑稽。花点时间随便翻翻公开的资料,你就会发现有赞上市一年以来,如果不考虑重复的话,在过去半年里为639人授予了8.6亿股票,相当于已发行总股本的6.5%,受益人员数量大约相当于现在规模的1/3;以现在的市值计算,这些股票价值4亿人民币,平均每人约60万现金。
而有赞的业绩表现呢?这一年股价基本上是一个过山车经过,起伏之后回到原点没有变化。这时候就奇怪了——财散出去了,业绩没有增长,你让一个企业的创始人怎么想呢?
当然在未成年人眼里,一切都可以怪老板,这通常是政治正确的。比如战略思路不对啦,动作太慢啦,选址风水不好啊,再不济也可以说老板招错了人。吐槽一时快,担责事事难。未成年人的一大特征是在因果关系上非常狭隘,不认为周围一切关系,实际上跟自己有着根本的关系,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为这一切付起责任。
成年人的行为意味着去公开谈论与老板,同事和下属之间的问题,并为问题和解决方案担负责任。在加班现象更为普遍但较少被诟病的华为,通过《奋斗者协议》「巧妙的」规避劳动法风险,通过绩效手段和激励机制,将公司与员工有些「敌对」的雇佣关系,升级为较为健康的契约关系。其他缺乏技巧的管理者,只能在朋友圈叫唤着不要小白兔员工,呼唤狼性文化。
不得不说,我们每天所面对的环境并不是一个成年人友好的环境,更像是一个未成年人友好的环境,我们周围的环境为了宽容未成年人产生了大量的噪音。二十年前我刚进入大学宿舍的时候,大门上写着「寝室是我家,卫生靠大家」;作为一个男性上厕所小便的时候,有指令告诉我要靠近一点别尿到池子外边;洗手的时候有贴纸提醒我要节约用水;擦完手的纸要记得扔到篓子里;不要往便池扔杂物;如果你去三亚玩,他们还提醒你不要在厕所洗手池洗脚……
这种谆谆教导下,指令代替了常识,守规矩代替了负责任。但毕竟负面行为是无法穷尽的,人们没有变得更像个成年人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,大多数变得更幼稚。在职场上的表现就是容易被煽动,对自己的选择不肯承诺,看不到因果关系的全貌,不肯负全责;凡事想着自己,漠视集体利益,更不谈冒险。
成年人首先需要是心智成熟的,关于这一点冯大辉分享了《如何成为一个心智成熟的人》,比如不要抱怨,避免成见,不要以言废人,坚持阅读等等,都是很真诚实用的建议。这里再补充一些我的看法。
做一个成年人首先意味着负责任。人类天性不喜欢承担责任,或者将「负责任」狡猾的替换为「我尽心尽力去做就好,尽人事听天命」。如果你肯深刻的探究内心,会发现「尽心尽力」其实代表着不肯对结果负责,以及某种对超出贡献结果的期待,以及期待某个观察者能够看到。这种脆弱的期待关系事实上造成了许多职场上的不必要的误解。
负责任本质上是对结果负责——不论出现任何结果,首先认识到是自己的责任。如果是不好的结果,能够深刻的认识到这是「我」的责任而不会怪罪外界,那么这至少向成年人迈向了一大步。基于这个前提,「担当」会激发你在工作上做出更为出色的表现。
此外,把视角放大一些,世界实际上是非常主观的——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。当意识到,你所经历的一切其实是自己一手造成的,并且愿意为这一切的结果负责任,你的格局会非常不同。
做一个成年人意味着要放下期待,做到零期待。比如,人们总说一段最好的关系是能够支持彼此成为最好的人,但我觉得许多人只是狭隘的理解了这句话——他(她)们期待着另一半能够更加强壮(或者性感),充满智慧还很体贴,解答相处过程中的种种困惑,满足相处过程中的种种期望。期待的产生源于对自我的不确定,在不确定的基础下寻求期待,如同拿着激光射线在宇宙中寻求另一束射线的交集。这是可能的,但非常短暂。
我们需要与其他人交互。一段雇佣关系也好,朋友关系甚至亲人关系、恋人关系也罢,最好的关系是彼此独立、零期待的。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,这不会让人生变得无趣,恰恰相反,这会让人生真正充满惊喜——想想期待对双方产生的压力,不期而至的任何发生都是最好的礼物,你会充满真正的感恩,对方也会获得极大的满足,人生会更加充满乐趣。
回到职场话题,稍微站远一些看公司管理。管理精力中的很大一部分,花在了规范那些极少数行为上。比如,打卡是为那些无法保证按时上班的人准备的;报销政策是为无法最大化公司利益的人准备的;审批流程是为无法用好公司的资源的人准备的。如果参与这些过程的人都是成熟的成年人,放下期待,担负责任,那么管理上花费的精力会少得多,产出会多得多。